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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一品烟客
义庄那扇破败的木门在身后沉重合拢,将天井里王老六扭曲的尸体、潮湿的霉腐气息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死亡预告暂时隔绝。然而,隔绝的只是景象,那蚀骨的寒意和纸片上淬毒般的血字,早已如附骨之疽,深深烙进了陈默的骨髓。
雨,依旧淅淅沥沥,敲打着陈默的斗笠和肩头,冰冷刺骨。他没有立刻离开,只是站在义庄门外狭窄的檐廊下,背靠着湿冷粗糙的木柱。皂隶们畏缩的眼神和刻意保持的距离,他毫不在意。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,以及掌心那枚几乎要被体温焐热的纸片残角。
“骨重五两二…子时…”
这几个字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、撞击,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铁锤,重重敲打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。
“此命推来福不轻,自成自立显门庭。从来富贵人钦敬,使婢差奴过一生。”
师父苍老而笃定的声音,仿佛穿越了十年的时光,在这冰冷的雨夜再次响起,清晰得令人心悸。五两二钱!福寿双全,安享晚年的命格!这曾是他心底一丝微弱的慰藉,在这整日与死尸打交道的阴冷生涯里,是支撑他走下去的一点暖光。
可如今,这命格,竟成了催命的符咒!
王老六那灰白泛着金属冷光、骨骼尽碎如齑粉的恐怖死状,如同鬼魅般在他眼前晃动。那蜷缩的姿态,那凝固在脸上的极致惊恐,还有那枚如同地狱请柬般的染血残片……这一切都无比清晰地指向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:有一个东西,一种力量,能够精准地依据《称骨歌》的判词,制造死亡!而下一个目标,就是他陈默!
“子时…” 陈默猛地抬起头,望向漆黑如墨、雨幕低垂的夜空。亥时已过,距离下一个子时,还有整整六个时辰?还是…七天?那残片并未写明具体日期!未知的等待,比明确的死亡更令人煎熬。每一滴落下的雨水,都像是倒计时的沙漏在无情流逝。
不能等死!
一股混杂着恐惧与狠戾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,瞬间驱散了部分麻木。陈默用力攥紧了拳头,纸片锋利的边缘刺破了薄皮手套,一丝微痛让他更加清醒。他是仵作!是常年与死亡和谜团打交道的陈默!就算阎王亲自点名,他也要撬开这死亡背后的真相!
他猛地转身,不再看那令人窒息的义庄大门,大步走入冰冷的雨幕。沉重的脚步踏碎水洼,溅起浑浊的水花。他需要回到那个堆满卷宗和验尸器具的、散发着淡淡草药和血腥气味的房间。那里是他的堡垒,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找到线索的战场。
油灯昏黄的光晕,勉强撑开了验尸房一隅的黑暗。空气里弥漫着艾草燃烧后的余味,混合着防腐药剂的微辛,试图掩盖那若有若无的、来自角落停尸台的死亡气息。陈默脱掉了湿透的斗笠和外袍,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深色中衣。他顾不上擦拭脸上的雨水,径直走向那张堆满卷宗的破旧木桌。
那枚染血的纸片残角,被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,平放在一张干净的白麻纸上。他点燃了另一盏更亮的油灯,凑到近前,几乎将脸贴了上去,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——一件来自地狱的珍宝。
纸片边缘焦黑卷曲,像是被极快的高温燎过,却又在彻底焚毁前被强行熄灭。暗红色的字迹粘稠厚重,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腥甜铁锈味。陈默的指尖隔着薄皮手套轻轻拂过字迹边缘,触感微凸,像是血液凝固后形成的痂。
“三两三…孤雁失群…亥时三刻…”
王老六的死状——离群孤雁般的凄凉离世,亥时三刻的精确死亡——完美印证!
陈默的心沉得更深。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那行更小的字迹:“…下一位,骨重五两二…子时…”。笔触凌厉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判决意味。他试图从墨迹的走向、笔画的顿挫中找出书写者的特征,却只感受到一股冰冷的、非人的恶意。
没有日期!
这个认知像冰冷的蛇,缠绕着他的心脏。他只能假设,这“子时”指的是下一个子时,也就是…今晚!时间,可能只剩下不到三个时辰!
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,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。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,转向桌角堆积如山的卷宗。这些是近三个月来,青州城及周边上报的、死因存疑或离奇暴毙的案件卷宗。以前翻阅,是职责所在;今夜再看,却带着一种关乎自身性命的急迫和恐惧。
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,疯狂地翻找着。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,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。油灯的火苗随着他急促的动作不安地跳动,将他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,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。
“找到了!”
陈默的手指猛地停在一份卷宗上,封面标注着“城南富户张金贵溺毙案”。日期,正是半个月前。
他迅速翻开,泛黄的纸张上,记录着当时勘验的结论:死者张金贵,富商,于自家浴房被发现溺毙于巨大的鎏金浴盆中。盆内水深仅及腰,且盆底光滑无青苔水藻。死者体表无明显外伤,口鼻内有少量溺液,肺部积水符合溺亡特